夏夜逐凉

 作者例行碎碎念：

  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周

  每晚九点快十点才回家，累得不想动手指不想洗澡直接躺床

 累到脱形才知道好身体的重要性，对比忙完活还能去彻夜K歌的热血同事，我弱爆了。

  断更断到我心痛（已经不准备求得亲们原谅了，自罚三杯）

  没赶上520，只好逮住521的小尾巴更一发。

  祝大家520表白顺利脱单顺利么么哒！

——自罚三杯有些飘的正文分界线——

  第六章  困局（下）

  张艺兴并不知道昨晚自己有多幸运。

  他昨晚做了一个梦。梦里先出现的是自己常去买牛奶家用品的二十四小时店，店主反常地看着他笑，结账时摸了摸他的头，塞给他一把画着可爱兔子形象的奶糖。

  他离开商店的时候，无意间抬头看了眼街道上方的狭长天空。

  没有一丝云彩，清澈如大海般的蓝色。

  天气真好。

  眼前的画面转到了自己家，父亲的手臂有一半耷拉到门槛上，几个手指上还有一丝血迹。

  几个看不清面孔的陌生人把躺在地上的父亲抬起来，往走廊里头走去。

  他压抑着自己想惊叫的冲动，确信自己没有发出一丝异样的声音。但门口的两人还是同时看向了他，他们手中的枪械泛着寒意的冷光，枪口以缓慢的速度和诡异的角度慢慢转向他站的地方。持枪的人步步逼近，他抱着沉甸甸的东西不断地往后退，直到退无可退时惊慌地四下寻找可能的逃跑路线。此时张艺兴惊讶地发现，身后原本存在的走廊护栏变成一堵坚实的墙壁。

    他没法逃脱，也没法发出呼救的喊声。他清楚地感受到枪口顶在他的额头上，太阳穴上。在皮肤上游移时留下的冰冷的铁的触感，让他难以忘记。

再后来的事情他不太记得了，梦来得快去得也快。中途醒没醒张艺兴早就不记得了，反正再次睁眼的时候，早晨的天光已经投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，跟他道了温暖的早安。

张艺兴醒了，一下子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。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，张艺兴摸着身下质感不同的床单，提醒自己不是在自家的床上。

昨天住在他家隔壁，曾经在楼梯口遇到过的陌生人救了他，还让自己在他的卧室里住了一晚。

事情翻江倒海地席卷而来，随即淹没了他。被天光温柔唤醒时的愉悦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
张艺兴强忍着自己的悲伤情绪，下床找到自己的鞋子，习惯性地把鞋子后跟踩在脚下。然后去找孙红雷。他发现孙红雷已经不在沙发椅上，而是在厨房准备早饭。

“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三明治，”孙红雷一手端着煎鸡蛋的平底铁锅，一边跟他说话，“家里只有这些东西可以吃了。”

“我，不喜欢吃早饭。”张艺兴回答。

煎成形的鸡蛋“嘭”地落回锅底，孙红雷看了眼火候，再回头看了看小孩，下意识地对这种不合日常规律的习惯表示不满，说教式地下了定论。

“我这里可没有这种习惯，等下一起吃早餐。”

张艺兴乖乖闭了嘴，走去饭厅开始摆弄餐桌餐椅。

孙红雷家的早饭是三明治加一杯牛奶，因为小孩的缘故加多做了一模一样的一份。

“那个，叔叔，谢谢你昨天救了我，可我，这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。”

“你来这里之前都跟谁在一起？”

“我奶奶。她离这里很远。”

  孙红雷一瞬间思考了送张艺兴去他奶奶家的可能性，然而仅仅是尝试去构想下老人和小孩一起过日子，便发现自己无法想象出那个画面。于是，这个想法干脆利落地被想法的主人否决掉了。

张艺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，又问了孙红雷一个问题：“叔叔，你会把我送去孤儿院吗？”

“你为什么会这样想？”

“我的后妈每次骂我的时候都会这么说，要是我爸有一天不回家了，她就把我丢到孤儿院去。”

“你后妈怎么能这样…”孙红雷话说了一半，自觉自己就是孤儿的事实不具有感同身受的体验，后半句话便留在了肚子里。

这小孩昨天还说要报仇，孙红雷虽然当时反对他这么做，甚至拒绝了男孩买凶杀人的请求。但就这样把他丢到孤儿院去，孙红雷觉得心里不好受。

与其把张艺兴丢到要受人资助的弱势群体队伍，还不如让他留在自己身边，自己还能交给他将来报仇时派得上用场的本事。

孙红雷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。

“我不会把你丢到孤儿院去，也不会接受你的钱。跟我一起生活，属于你的东西我会妥善保管，你想要做的事很难完成，但我可以帮你做到。”

这次换做张艺兴惊掉了下巴，眼睛瞪得很大。孙红雷忍不住伸手撸了下小孩的头毛，这孩子，真可爱。

“以后你别叫我叔了，显得我老。最好叫哥。”

“嗯。”

 

孙红雷隔着落了灰尘的窗户望楼下的情况，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。随后便招呼张艺兴，跟他一起去他家。

这桩灭门案规模很小，但影响不算大。昨天那群杀手匆忙逃走时，没有忘记留了他们中一个人做顶罪羊。随后警察上门，记者围堵，顶罪羊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，流出的公开新闻稿件上只是简略地叙述了事情经过，此外，由于嫌疑人十分配合的认罪态度，这起案子被归结为简单的寻仇事件，新闻的接受者反应平平，顶多是当个注意人身安全，轻易不惹事的反面教材。谁也没有注意到幸存的张艺兴，以及半路出手相救的孙红雷。

张艺兴家大门维持着昨日乱枪打出的残破模样，七零八落的脚印和血迹散布在房间地板上，屋子内如龙卷风过境般混乱和狼狈不堪。曾经倒下过躯体的地方洇了一潭变成黑色的鲜血，周遭还有大致描出尸体形态的手绘粉笔线，白得冰冷而刺目。

孙红雷只看了一眼便能确定，这个经历过两次浩劫的家是彻底废弃了，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不会被剩下。他尽量拣着还算干净的地板下脚，把这间九十平见方的屋子转了个遍。

所有的柜子都对外敞开，里面的东西大半都被随意丢弃在地上。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，孙红雷心里骂道。转个身出了房子主卧室，孙红雷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合眼下环境的念头，那天他是救了张艺兴一命，以后还得担起喂饱两个人的重任。怎么着也得付他点抚养费吧，现在钱该找谁要去，他不是冤大头还能是什么。

嗯，在房子里暗自腹诽房子的原主人，好像有那么点不道德。不说了，不说了，给自己积点儿口德。

等孙红雷“地毯式搜索”结束回到门口时，张艺兴正蹲在门口走廊上，手上拿着一副摔碎了的廉价镀银相框。

“那些人把照片拿走了。”张艺兴盘腿坐在地上，闷闷地自言自语。

孙红雷都走到他身后了，他都没有察觉。

“我后妈说这是我没来之前全家的合影照片。现在不见了。”

孙红雷蹲下去，双手覆上小孩微微颤动的肩头，明知故问道：“你看这个框的右下角还有半个血红指印，应该是凶手拿走照片时留下的。警察是不可能凭空搞出个血手印印上去的。”

“他们为什么这么做？”张艺兴很伤心，问的问题很直白。

“不清楚，我不了解这些人。”孙红雷非常机械地回答小孩的问题。

他以前服务的组织有过一个规矩，杀手杀掉目标后必须留下目标照片，并将其交给上线，任务才算完成。他一直按规矩办事，觉得这只是组织上管理严格了些，对他们这些下属不够信任才会做此要求。后来他用时间和精湛的业务技能赢得了组织的信任，组织却在一夜之间背叛了这种信任。

信任这种东西，原来可以如此轻易地摧毁。可笑的是自己从来只想着认真工作，没有注意到这个天天伴随在他身边的盲点。

张艺兴直白问出的问题在孙红雷心上敲了个浅浅的坑，却不够他彻底反思过往的程度，顶多是一时被戳中盲点的反思。

张艺兴并不知道孙红雷之前是干什么的，才会这么发问。

童言无忌。孙红雷你怎么会被个小孩子的话牵动心思，你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要多好吗。

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，如今又带个离不开他的张艺兴。只要不主动说起过去，好好扮演好张艺兴的救命恩人一角，岁月静好的状态就能持续下去。

俩人各怀心事，张艺兴首先打破沉默，转过身子面对孙红雷，脸上挂着几滴眼泪，装作镇定地对孙红雷提要求。“我想替家人报仇，想杀掉那些杀手。我能雇你做这件事吗？”

孙红雷被这孩子的一句话吓得差点没吸口气进去，被狠狠地呛了一下。

“你想雇我？”

“我看到你家里有枪。”

得了，刚感慨完过去可以蒙混过关，这下子露馅了。

孙红雷之前是只负责干活不负责谈钱的敬业人士。既然小孩儿提到钱，孙红雷突然起了一本正经逗小孩的心思。冷冰冰地给小孩一个价钱参考值。

“我的价钱很贵的。”

“你现在什么也没有。你家里也没找到钱或者其他值钱物品。No pay,No deal.”

张艺兴那副好不容易鼓起来虚张声势的勇气如被针戳破的气球，迅速地瘪下去。他想了想，扬起脸仰视这个替他“开价”的男人，干脆破罐子破摔提了个算得上过分的请求。

“如果，如果，我跟你一起生活，帮你做饭洗衣收拾房间外出跑腿，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做一名杀手。等到我长大了，我就离开你去报仇，再也不来烦你。”

孙红雷先是觉得这孩子的要求是在有些过分，感情我一时心软救了你我还得管你到成年，还要教你怎么成为我。教会徒弟饿死师傅，孙红雷不是不明白道理。

但转念一想，自己被组织“清除”后孤身度过的日子有多无趣苦闷，一个人应付完所有事情外加应对整晚整晚的孤独，那会儿结束状态的感觉特别强烈。有一次他喝着啤酒看无聊的肥皂剧，剧里一个长得有点小帅的演员对着个女生说了句台词，“要像狗一样活下去。”

像狗一样活下去。孙红雷此时回顾起这句话，觉得如果带着张艺兴这小孩一起生活，两个人过日子总比一个人强。

张艺兴用手摩挲着冰冷刺目的白色粉笔线，近处的被擦去不少。心中的目标越来越坚定，成长为像男人那样懂得如何用枪，或许能亲手干掉那帮坏蛋。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身后的男人是否同意。

孙红雷双手穿过小孩儿的腋下把他从地上捞起来，两人恢复站立姿态。孙红雷面色如常，却很严肃地答应了他不合情理的请求。

他们回了家，孙红雷给张艺兴倒了杯牛奶。自己坐在艺兴对面看着他喝完，冷冰冰地开口道：“你可以留下，但学习成为杀手是件很辛苦的事。我必须让你先试一次，要是你完成不了，我立马送你去孤儿院。”

张艺兴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。

他一定要完成孙红雷出给他的考验，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留在男人身边，生活，学习，实现复仇的许诺。

孙红雷看着张艺兴点头后咬住的嘴唇，这孩子的坚毅超出他想象。他把为父母报仇作为唯一的生活目标，视他为实现目标的途径，提供帮助的救命恩人。这是一个只要开始就不能回头的死局。

孙红雷是从小就被组织培养成他们手中的利刃，他的人生局面是不可选择的。而张艺兴不同，他还能去孤儿院，能被好心的夫妻收养，能过正常人的生活，不必背负复仇这样沉重的担子。

因此他没有把话说死，毕竟在进入这个押上一切的困局入口前，张艺兴还有回头的机会。

孙红雷要求的试验，实则是张艺兴的最终选择。

——TBC——

PS：日常想二更